魏书_列传卷四十一部分译文

查阅典籍:《魏书》——「魏书·列传卷四十一」原文

  李孝伯,赵郡人,高平公李顺堂父的弟弟。父亲名叫李曾,从小专攻《郑氏礼》、《左氏春秋》,以教书为业。郡府三次征召他为功曹,他都不去就任,门徒们劝他,他说:“功曹的职位,虽然说是地方政府所任的高职,但毕竟是郡吏。北面侍奉他人,谈何容易。”州中征召他为主簿,上任一个多月后,叹着气说:“梁叔敬有句话说:州郡之职,只是劳扰人们而已。无法行道,是身之忧患。”于是又回到家里,教书授徒。魏太祖时,朝廷征拜他为博士,出任赵郡太守,令行禁止,盗窃强贼之流闻声逃奔。太宗称赞他的治绩。并州丁零郡,屡屡为太行山以东的盗贼所害,敌人得知李曾受到老百姓的衷心拥戴之后,害怕了,再也不敢入境骚扰。贼寇在常山地界获得一匹死了的鹿,拿回来说是在赵郡地界得到的,贼首把他责备了一顿,让他把鹿还回原处。邻郡的人为之编了一首歌谣说:“诈作赵郡鹿,犹胜常山粟。”可见盗贼害怕李曾的程度。死后,朝廷赠他为平南将军、荆州刺史、柏仁子,谥称懿。

  李孝伯少年传承父业,博览群书。风度翩翩,行为符合礼节法度。堂兄李顺在魏世祖面前推荐他,朝廷便征拜他为中散官职,魏世祖一见到他大为惊异,对李顺说:“这真是你家门之中的千里马呀。”迁任秘书奏事中散,转任侍郎、光禄大夫,赐爵位南昌子,加授建威将军,皇上把军国机密大事交付给他,可见其受朝廷宠爱的程度。李孝伯所参预的机密谋划事宜,当时的一般人无法知道。后又迁任比部尚书。因为他频繁跟随征战,立下诸多谋划功勋,朝廷又晋爵为寿光侯,加授建义将军。

  真君末年,皇帝南伐,大军准备向彭城出发。刘义隆的儿子安北将军、徐州刺史、武陵王刘骏,派将马文恭率领骑步兵一万多人到萧城。被魏国前驱兵马迎击消灭了,马文恭逃走,免于一死,魏军抓住了他的队主蒯应。刘义隆听说魏国大军南下而来,又派自己的弟弟太尉、江夏王刘义恭率领军马赶赴彭城。魏世祖到了彭城,登上当年亚父范曾的墓冢..望城内,派蒯应到小市门,宣读魏世祖诏书,慰问刘义恭等人,并让蒯应讲述他自己已在萧城败北的情况。刘义恭等问蒯应:“魏朝皇帝自己来了没有?”蒯应说:“本人来了。”又问:“今在何处?”蒯应说:“在城的西南面。”又问:“军马多少?”蒯应说:“中军四十余万。”刘骏派人向魏世祖献上两壶酒,一百根甘蔗,并请求魏朝送给他一些骆驼。

  魏世祖第二天早上又登上亚父墓冢,派李孝伯到小市,刘骏也派他的长史张畅与孝伯相对。李孝伯在远处问张畅姓什么,张畅说:“姓张。”李孝伯说:“原来是张长史啊。”张畅说:“您怎么这么清楚?”孝伯说;“既然来到这里,怎能够不熟悉这里的情况。”张畅问李孝伯说:“您姓什么?任何官职?”李孝伯说:“我是戎装行伍中的一名卒子,哪能劳君如此相问。但我足以与君相匹敌。”孝伯说:“魏主有诏:‘太尉刘骏、安北将军刘义隆可暂时走出城门,魏皇我想跟他们见面,朕也不攻打彭城,为什么要辛苦三军将士,城上如此戒备森严?’今天特地派我送来赐给你们的骆驼以及貂裘与其他杂物。”张畅说:“依你皇诏书的说法,政治可以施行于其他国家,为什么就找上了我朝宣诏?”李孝伯说:“你家太尉、安北,是人臣不是?”张畅说:“是啊。”李孝伯说:“我大魏拥有万国,率土之滨,无人敢不臣服。我皇既是你宋国邻国之君,为什么不能称诏于你宋国的臣子们呢?”李孝伯又问张畅说:“你们何以至于突然就紧闭城门,收起吊桥?”张畅说:“二位王公认为魏帝远道而来,壁垒未立,将士疲劳,而彭城之中十万精锐,人思战斗,二王公怕他们会冲出城来,冲踏魏军,所以姑且关起城门而已。等到你们军马休整过来,二王决定再在沙场相见,约日交战。”李孝伯说:“令行禁止,主将常事,所应采取的应当以法办事,哪里用得着闭桥关门这种不得已的做法呢?穷迫的城中,哪里有十万精锐的海口呢?我大魏也有良马百万,我们难道也以此自夸不成。”张畅说:“王侯设险而凭,但求合乎法令要求就行了。我如果夸君势力,就当说兵马百万了,之所以说兵马十万,这正是二位王公身边一向拥有的兵力之数罢了。这座城里,有几个州的士庶百姓,那些工徒营伍之人还没有算进去。我说的是人数,而没列举马匹数量。况且冀州地处北方,出产马匹,你凭什么又把那些不是军中战马的野马算在内而借以自夸呢?”李孝伯说:“王侯设置险障,的确如你刚才所说的,但有关闭之时,也有开门之日,你们为什么又干脆紧紧闭上呢?拉起吊桥,道理又在什么地方?这座城池是你们守城的将帅所熟悉的,野外打战是我们的长处,我们凭借马匹,就如你们凭依城池一样。”城里有个叫贝思的人,曾经到过魏国京城,刘义恭派他前去看究竟是谁,贝思认出是李孝伯。贝思上前慰问李孝伯说:“李尚书一路辛苦了。”李孝伯说:“这个事你我行路之人心中都清楚。”贝思回答说:“正因为都知道,所以才问候你。”孝伯说:“感谢你的一片心意。”

  既开城门,张畅摈退随从,撤去仪仗,出城接受魏朝赐给的东西。李孝伯说:“魏皇有诏,貂裘赐给太尉,骆驼、骡子、马匹赐给安北将军,葡萄酒以及各种吃食让你们大家一起共同享受。”张畅说:“二位王公敬回魏帝,知道魏帝垂见,常愿亲自接驾,但是受命宋朝,居守一方,作为人臣应无境外之交,所以不能私自面见魏皇。”刘义恭献上皮制衣服一套,刘骏献上两杯酒,百捆甘蔗。李孝伯说:“魏皇又有诏书说:‘太尉、安北,长久没有与宋国通消息,应该是十分忧郁不快。你们如若派遣使者去朝,我们为你们护送,如需要坐骑,我们送给马匹。’”张畅说:“这里小路很多,使命官员往返频繁,不用为此事劳扰魏帝了。”李孝伯说:“我们也知道有水路,好像是被造反的黎庶百姓隔断了。”张畅说:“君你穿着白衣,便是白贼了。”李孝伯大笑说:“今天所说的白贼,好像指的是像黄巾、赤眉那种身份的人。”张畅说:“黄巾、赤眉,不在江南。”李孝伯说:“虽然不在江南,但也不离徐州地界。”李孝伯说:“向与安北相闻,为什么你久不通报。”张畅说:“二王高贵遥远,告诉他们颇不方便。”李孝伯说:“当年周公握发吐饭,接待宾客,二王怎么格外高贵?”张畅说:“握发吐饭,不是对邻国的人而言的。”李孝伯说:“本国尚且如此,邻国更应礼节周全了。宾客应该做到彬彬有礼,主人应该以礼相接。”张畅说:“昨天你们军马临城,未为有礼。”李孝伯说:“不是宾客没有礼节,只是主人手脚忙乱,无法等到宾客调度罢了。”孝伯又说:“魏皇有诏:‘程天祚一介常人,你们诚然知道他非江南之选,而接近汝阳,身遭九枪,落入氵殷水,我派人把他打捞上来。凡是人骨肉分离,都常思团聚,我们听说其弟在此,如何不让其把他领回去?而把他留在我魏军中。’”张畅说:“已经知道并也想让程天祚兄弟团聚,而且也要他前来领人,但他弟坚决不去。”李孝伯说:“哪有子弟听说其父辈兄长回来却反而不肯相见的道理,这真是连禽兽都不如。贵土风俗人情,怎么到了这种地步。”

  魏世祖派人送去赐予刘义恭、刘骏等人毡子各一件,盐各九种,加上胡豉。李孝伯说:“魏皇有后诏:‘这些盐,各有用处。白盐是食盐,主上自食;黑盐治疗腹部气胀,研成碎末,一次六铢,用酒服下;胡盐治疗眼睛疼;戎盐治各种疮疤;赤盐、驳盐、臭盐、马齿盐等四种盐,都不是食盐。太尉、安北何不派人到朕这里来?彼此之情,虽不可尽,但是总要看看朕身材大小,年龄老少,观察一下朕的为人吧。’”张畅说:“魏帝总是为我们之间往来准备东西,李尚书你亲自赴问,我们之间尽可互相了解,所以二位王公不再写信。”刘义恭又献上蜡烛十根,刘骏献上锦缎一匹。

  李孝伯说:“君你是南方的人,为什么脚穿木鞋?你脚穿此鞋,将士如何说法?”张畅说:“士人之言,诚为多愧。我虽不是武将,但受命统军,戎中阵前,不容我随便着装。”李孝伯说:“永昌王一向总是镇守长安,今天率领精锐骑兵八万直进淮河以南,寿春守军也闭门防守,不敢对阵。过去割下刘康祖首级送来,你们也见到了。王玄谟也被我们熟悉了解,他不过也是平常之才而已。怎么派他充当抵挡大军之职,以致奔逃败北。魏大军自从进入宋境长驱七百余里,你们竟然不能稍加抵抗。邹山之险,是你们所凭借的,我前锋部队刚与其交手,崔邪利便如鼠入穴,将士倒戈投降。我魏主怜惜他们,让他们从军南下,今在军中。你们怎么又轻率大意,派马文恭到萧县拒守,以致使他望风退却呢。那里的百姓,怨声载道,说国境平安的时候,你们找他们催租逼帛,一到危难时,便不能相救。”张畅说:“我们知道永昌已越过淮河向南而来。至于康祖为你们所破,那里有信使传递消息,未见此报。而王玄谟本是南方一名偏将,不能称做是才,但因他是一名北方人,所以让他为前部先锋。魏朝大军未到,而黄河结冰合拢,王玄谟根据实际撤军南岸,不是失算,但只因夜晚撤还,才导致戎马相互惊乱而已。我宋悬瓠小城,守军是小将陈宪,而魏帝倾国中所有兵力攻打围困,几十天都没攻下来。胡盛之本是偏裨小将,人马不足三旅,他刚渡翮水,魏国便君臣奔散,仅免一死。滑台之师,没什么可多惭愧的。邹山小关,虽有微险,但黄河边上的老百姓,大多是刚归附的,刚开始受我宋教化熏陶,奸盗还未停息,朝廷让崔邪利率领一些军马安抚他们而已。今天虽然被攻陷,于国家有什么损害。魏帝自己亲统十万军马而制服一个小小的崔邪利,还有什么好值得夸口的?近来听说萧县百姓都凭依山险,不归魏军,朝廷只派马文恭率十队人马迎之。马文恭仅以三队人马出击,还能奔走在魏大营之中。嵇玄敬率百来条船到留城,魏军奔散溃败。你们轻敌致此,也不是应该原谅的。王境人民,列居黄河两岸、两国交兵,宜当互加抚养。而今天魏师入境,事出意外,我宋官不负民,百姓又有什么可埋怨的。我们知道魏军入境七百余里,却不加抵抗。如此做法上出自太尉的神机妙算,驻军武陵的大计划,这类军国机要,我虽然未曾参与,但用兵双方都各有机密,也不容我在阵前明说。”李孝伯说:“君你借此不着边际的话,支离对答,真可以说是遁辞,知你已无计可施了。况且我魏皇当不围此城,自统军马直逼瓜步。建业若被拿下,此城便不攻自破;南行不能成功,彭城也不是我们想要获取的。我大军今日南进,意在饮马长江大湖呢。”张畅说:“去留这类事,你们自己决定。假如魏帝终得饮马长江,便是没有天道。”李孝伯说:“自北而南,实是人化之迹,饮马长江,岂独不是天道?”张畅准备回到城里,对李孝伯说:“希望动荡有个定期,我们相见之日不远。君你如若还归我宋朝,今天我们便算是认识了。”李孝伯说:“你今天应当先到建业城以等待魏君。不然我担心你他日与二位王公一起被捆绑着面见魏君,便没有脸面了。”

  李孝伯风度潇洒,应答如流,张畅以及身边随从很是嗟叹。魏世祖大为高兴,进他爵位为宣城公。

  兴安二年(453),出任使持节、散骑常侍、平西将军、秦州刺史。太安五年(456)去世,高宗十分伤心痛惜。赠他为镇南大将军、定州刺史,谥称文昭公。

  李孝伯风度翩翩,体度闲雅,通晓明达政事,朝中上下,不论贵贱,都十分推举尊重他。恭宗曾经启奏世祖广泛征选俊秀之才,魏世祖说:“朕有了一个李孝伯,便足以治理天下,还征召那么多干嘛?即使四下求访,像这样的人才哪里还能得到。”世祖赏识他的程度由此可见。李孝伯性格方正谨慎,忠实厚道,每遇朝廷大事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,他必定要亲手书写上表,直言陈奏,碰上不被接纳的,他陈奏再三。他修改草稿,即使家人也不给看见。在官府论议时,李孝伯常常引据纲纪,如有人陈说事情,孝伯总是让他们充分地发表意见,假使遇到是非大事,李孝伯是始终不会马虎的。等到他见到魏世祖,便言说别人的长处,从不埋没别人的姓名以称自己的好处,所以每位官员,都佩服他的为人正派。自从崔浩被杀之后,军国谋略大事,都出自李孝伯之手了。世祖宠爱他虽比不上对崔浩,但也是以宰辅的礼节待他。献替补缺,形迹不见,当时人都不知道这些。他死的那天,远近之人都十分哀痛悲伤。李孝伯美名,远近传播,李彪出使江南,萧赜对他说:“孝伯与你哪位更为人称道?”他被很远的人所称道,由此可见一斑。

  李冲,字思顺,陇西人,敦煌公李宝的小儿子。少小便成孤儿,被长兄荥阳太守李承所抚养教育。李承常说:“这孩子器量非同常人,正是我李门的希望之星。”李冲深沉儒雅,心胸宽广,跟随长兄到其任所。当时牧守的子弟大多侵犯百姓,动不动就向他们索要夺取财物,李冲与李承的长子李韶独独清简皎然,无所求取,当时人很是赞美他们。

  魏显祖末年,李冲为中书学生。他善于交游,不随便乱来,同辈人们都很推重他。魏高祖初年,按惯例迁任秘书中散,掌管禁中文事,因其修整敏惠,渐渐被皇帝宠幸。迁任内秘书令、南部给事中。

  过去没有三长设置,只是设立宗主督护负责户籍事务,所以老百姓大多隐瞒户籍真实情况,五十、三十家才为一户。李冲觉得用三正治理百姓,历史已很久远,于是创立三长制度呈奉皇上。文明太后看后觉得很好,召集公卿大臣讨论这件事。中书令郑羲、秘书令高..等人说:“李冲请求设立三长,本意是求混同天下为一法。他这个建议理论上可以实行,实际上很难做到。”郑羲又说:“不相信为臣的说法,但试行之,事败之后,当知愚言的真实。”太尉元丕说:“我认为这个办法如果施行,对于公私都有益处。”大家都说当今有事之月,核查户籍,新旧未分,老百姓必定劳怨,请求过了今年秋天,到冬天闲暇的时候,慢慢派人办此事,更合适些。李冲说:“民者,冥昏也,可让他们做什么事,但不可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做这样的事。如不适时而行此事,老百姓徒然知道立长校户的勤密,没有见到平均徭役、省却赋税的好处,心中必定会生出怨愤。我们正应该在课调之月,让百姓知道赋税平均的好处。老百姓既已认识此事,又得到了好处,也就想要立三长了,我们做起来也容易多了。”著作郎傅思益进言说:“民间习俗不同,难易也不一致,设立九品差调百姓,施行已久,一旦改法,臣担心会造成恐慌混乱。”太后说:“设立三长,则课税便有经常的标准,赋税有经常分别,隐藏的户籍就会出来,心存侥幸的人也就不存在了,怎么说不行呢?”大家讨论的意见虽有不同,但都认为变法是很艰难的,便更无异议了。于是设立三长,公私都觉得很便利。

  迁任中书令,加授散骑常侍,给事中官职仍旧。不久又转任南部尚书,赐给爵位顺阳侯。李冲被文明太后所宠幸,恩遇日隆一日,赏赐的东西每月达数千万,晋爵陇西公,李冲秘密弄来珍宝御用物品以充实其府第,外面没有一人知道。李冲家一向清贫,从此以后便成为富室。然而以谦逊为怀,积聚之后也能施散,近至姻亲新故,远到乡亲里友,没有人不受过他的赠予。李冲虚己接物,常念贫寒,衰老之人、旧敝之友、沉沦屈枉之人都可在他那受到良好的待遇,人们纷至沓来。舆论也以此称赞他。

  当初,李冲的哥哥李佐与河南太守来崇同从凉州进入魏国,二人一向就有间隙隔阂。李佐因此构陷来崇犯罪,致使他饿死狱中。后来来崇的儿子又纠奏李佐受收贿赂的罪过,李佐及李冲等人都因此被投入监狱,碰到朝廷大赦,才得免罪出狱,李佐深深怀恨在心。到了李冲宠贵时,综摄内外,来护任南部郎,深深担心被李冲陷害,常常请求退避,而李冲则每每安慰他。来护后来犯了贿赂罪,心想这下肯定完了。李冲于是上表诉说与他的交往及不和,乞求皇上原谅他的过失,于是来护免于刑罚。李冲的外甥阴始孙孤独贫困,出入李冲家中,宛如他的儿侄们。有人想求官,因此送了些马给李冲,始孙便接受下来而且不向李冲说。后来始孙声称有事,借李冲此马,骑出之后,马的主人见到始孙乘坐此马而自己却没得到官职,大为愤怒,后来始孙才说出事情真相。李冲听说,大为惊讶,抓起始孙,备表上奏,始孙因此被处死。李冲身处要地,严守节挥,不念爱恶,就如上面所述。

  当时遵照旧俗,王公重臣都叫他的名字,魏高祖常叫李冲为中书,始终不直呼其名。文明太后逝世后,高祖服丧,引见接待李冲,礼遇有加。等到朝廷商议礼仪律令,润饰辞意,改定字句,高祖虽然亲自下笔,但是总是与李冲一起商量。李冲竭尽忠诚侍奉圣上,知无不尽,出入勤勉,形于颜色,虽是旧臣戚辅,没人能赶得上他,大家无人不佩服他的决断慎密,全都归心于他。从此以后,天下太平,异域之人,听说他的情况,也都很佩服惊奇。魏高祖也更加深深地相信依靠他,更加亲近尊重他,君臣之间,情义无间。等到改置百司,开建五等爵制,高祖请李冲参与制定典制法式,封他为荥阳郡开国侯,食邑达八百户,拜授廷尉卿。不久又迁任侍中、吏部尚书、咸阳王老师。东宫建成之后,朝廷拜授他为太子少傅。魏高祖初依《周礼》,置立夫、嫔,让李冲的女儿为夫人。

  皇帝下诏说:“过去轩皇统领天下,始立建造宫室之制;经历三代,兴起宫观法式。但茅门土阶,昭德于上代;层台广厦,崇威于中世。这实际是由于文饰质朴的制度风俗因时不同,华美朴素不同礼制的缘故。所以周代立国,在东都营造明堂;汉祖始兴,在咸阳、镐京建造未央宫。这都是为了使皇威尊崇,帝德隆盛,哪里说得上是好奢恶俭,以使民力凋弊呢?我皇运承天,以协天地,锐意安定四方,没来得及建造宫室,因此皇室建制,颇与国威不符。魏太祖刚刚登基,虽然宫室有了大致模样,从那以后,又多有营建改造。但到了三元庆典,万国使者都来我庭,观瞻的人,都有缺憾。朕虽不才,也承皇绪,适逢休明之期,事逢昌盛之运,应该按照远古法度,营造皇室宫宇。指训规模,事昭于平日;明堂、太庙,已在昔年建成。又凭借往年的好年成,依仗民情的安逸,准备在今年春天营造改修正殿。朕这一举措违犯时令,实行起来心惊胆颤。但是北方天气寒冷,做事不同南方,如果不是在春天动工,营造经夏,那么宫殿建造,便无法完工。成功地办成一件事,非得委任贤才不可;改制规模,不任用能人无法做到。尚书李冲器识胸怀渊大广博,经治营度明达高远,可为将作大臣;司空、长乐公元亮,可与他共治此事。至于去故崇新之事,修复太极之制,朕当另行委派。”

  皇帝车驾南征,加授李冲为辅国大将军,统领军马随从皇帝。自京城出发至于洛阳,阴雨连绵,天不开晴,皇帝仍诏六军出发。魏高祖一身戎装,手执马鞭,乘马而出,群臣在马上行君臣之礼。高祖说:“长驱南境的计划,在京时就已商议好,而今大军即将进发,你们都有什么话要说?”李冲上前说:“为臣等不能运筹帷幄,坐制四海,而使南方有窃取帝号的一帮人,这实在是作为臣子的过失。陛下您因四海之内未统一,亲劳圣驾,臣等确实想舍生忘死,冲锋陷阵。然而自从离都以来,阴雨不断,士兵马匹困顿不堪,前面路途还很遥远,积水更多。伊、洛境内,这样的小水尚且导致如此困难,何况长江浩瀚,远在南境。如打造舟船,必须停顿,军队疲乏,粮食缺少,进退就很困难,正视困难回撤军马,这在目前是最合礼义的做法。”高祖说:“进伐南方,这是我们一致的意见,前面已经说过。而眼下你们因天雨而犯难,然而天时也是可以了解的。为什么呢?夏天既然烈日炎炎,北方干旱,秋天必定雨水很多,而初冬时节,天必晴爽。等到下个月初十左右,如果淫雨仍然不止,这就是天意不许,假如在此间天晴,行军则无多大妨碍。古时的君王不讨伐不幸的国家,那指的是诸侯同辈的国家,而不是指作为王者统一天下而言的。今天已到这步,怎么能随便就不走了呢?”李冲又说:“今天这个行动,天下之人都不情愿,只有陛下您一个人要这样做。汉文帝说,我独乘千里马,这是要到哪里去?为臣有请您回驾之意但一时无辞可说,惟以一死请陛下改变初衷。”魏高祖大怒说:“朕正要经营宇宙,统一海内,而你们这些儒生,却屡屡疑惑我的大计划,战事有它的常规,你们不要再多嘴!”打马准备出发。于是,大司马、安定王元休,兼左仆射、任城王元澄等人一起殷殷泣谏。魏高祖于是宣明群臣说:“现在兴动不小,动而无所成就,何以昭示后人?假如班师回朝,又无以垂名千载。朕仰思我魏远祖,世代居住幽僻的荒漠,当年不顾众人异议举都南迁,为的是享受无穷之美,岂是没有心计,轻率离祖宗陵壤的行为。今天的君子,宁是独有胸怀?当是由于人代天工,王业须成的缘故。如果不向南征伐,就当移都于此,光被中原,机会也是时运,王公大人们你们以为如何?讨论的结果,再不得出尔反尔,同意迁都的靠左边站,不同意的往右站。”安定王元休等人纷纷站到右边去了。前南安王元桢说:“大凡愚陋的人鼠目寸光,不明事体,机智的人有先见之明,察事于未萌之中。施行大德的不听普通人的议论,成就大功的不让老百姓参与谋划,非常之人才能建就非常之事。开阔神都以延续帝王之业,在中土建造帝王之都,当年周公行之在前,如今陛下行之于后,所以这是很合适的事情。况且天下至为重要的,莫如皇帝居室了,大凡体贵之人,岂能裸体而立?臣等请求皇上安顿好玉身贵体,下以慰百姓所望,光被中原,停止征南。这是为臣想要说的,苍生百姓所希望的好事。”群臣都口唱“万岁”。

  魏高祖刚开始谋划南迁都城的时候,担心群臣心恋旧地,于是采取了南征的大行动,以此来压定群臣之情,外面叫南伐,其实是迁都。旧都之人怀恋故土,大多不愿南迁,但是担心帝王南征,没人敢发牢骚,于是魏高祖定都洛阳。李冲对魏高祖说:“陛下正仿照周公当年典制,定都洛阳。然而营建六宫,不能即刻而就;兴筑城墙,难以马上营讫。臣请陛下暂还北都,让臣下经造,功成事讫,然后备文物之章,和玉銮之响,择时南迁,定都此中。”高祖说:“朕准备巡察各地,到邺城小停,到了春天就回来,那时再不回去了。”不久任命李冲为镇南将军,侍中、少傅等职照旧,委他以营造新都的重任。改封阳平郡开国侯,所封邑户如故。

  皇帝车驾南伐,让李冲兼任左仆射,留守洛阳。车驾渡淮河,另诏安南大将军元英、平南将军刘藻讨伐汉中,命令雍、泾、岐三州兵马六千人准备戍守南郑,一旦城池被攻下,立即派遣。李冲上表谏说:“秦州地理险厄,位置接近羌夷,自从征西部队出发之后,粮饷支援连续不断,加上氐、胡人叛逆朝廷,所在奔命,运粮拥甲,以防不测,至今仍然如此。今又预遣守城士兵,孤单单派到山外,虽然给他们优厚的待遇,臣仍担心他们会害怕。假如最终攻不下南郑,那就会扰动民众,假如他们连结胡夷,事情结果就难以预测了。为臣今又要依旨密令刺史,待军队攻克郑城,然后差遣守军,依为臣愚见,这个办法欠妥。为什么呢?西方道路险恶,往往羊肠小道,绵延千里,而今想深戍绝界之外,孤据群贼之中,敌人进攻不能马上援救,粮食完了不可立即接济。古人有言:‘虽鞭之长,不及马腹’,南郑对于我魏,就是马腹。况且过去的人攻伐,或有城降而不获取;仁君用兵,或有抚慰其民而遗其地。而且王者的举措,情在拯救百姓;夷寇所守,意在爱惜土地。比较二者意旨,德行有其深浅。如果君主声誉远播,何止是一城一地的得失?而且魏境所领,九州过八,所统臣民,十分有九。所未为我民者,只是漠北与江外而已。南郑近在咫尺,何需急急忙忙今天就要解决问题呢?臣认为应待我魏大开疆宇、广拔城池,多积资粮,足以对付敌人,然后再行置邦树将,开始并吞之举。而今钟离、寿阳,近在眼前却未拔除;赭城、新野,一步之遥却未降归。攻克的城池舍弃而不取,投降的士卒抚慰之后旋即被杀戮。东道既不能因近而力守,西蕃怎能因遥远而使兵固?如真要设置,为臣担心这最终是帮助了敌人。又加上现在在中原建都,地接敌寇疆城,正需大收勇士,平荡长江以南。而轻率派遣单寡兵力,攻守西方孤城,使其陷没敌手,臣担心以后采取行动之日,大家以留守为难,不愿前往,陛下您要求其将士效死朝廷,也就不易做到了。由此而论,不戍为上策。”高祖接纳了他的意见。

  皇帝车驾还都,引见李冲等人,对他们说:“朕本想多设官员,考虑到如有人暗弱不明,则政事壅滞。如果那些人聪明独出,则权势又会很集中。而今朕虽然说不上是大聪明,也不是愚蠢之人,卿等不叫做大贤之人,但也不是大恶之辈。所以一两年内,朕想少置些官衙。”

  魏高祖自邺城还京,泛舟洪池,于是从容对李冲说:“朕想从这里把渠道修到洛阳,南伐的时候,何不从这里到洛阳,从洛阳进入黄河,从黄河进入汴河,从汴河入清河,而到达淮河?下船而战,就如出门而斗一样方便,这是军国大计。而今沟渠挖建如须二万人以下,六十天就可挖成的话,应该逐渐修渠以备将来之用。”李冲回答说:“如像这样,便是士兵没有远涉的劳苦,战斗起来就有过人的力量了。”迁任尚书仆射,仍领少傅。改封清渊县开国侯,邑户不变。等到太子元恂被废,李冲也被罢免少傅官职。

  魏高祖在清徽堂引见公卿大臣,高祖说:“圣人的大宝物,只是官位与功劳,所以功成作乐,国安制礼。而今移宫中土,创居嵩、洛,虽然是大构未成,但大体建制略略具体了。但是南方有被未征服的逆竖,加上凶蛮近在眼前,朕日夜思虑叹惜,只是为此。攻取南方的计策已经决定,朕行动的计划确定了。如依近代惯例,则天子下帷处深宫之内;准之上古,则有为帝亲行,福延七百年的事实。魏、晋当年不征,所以旋即灭亡,福的长短,在德行而不在征伐。今天朕只是不知南征行期的早晚。知道此的难道是神灵吗,朕既不是神灵,哪里知道呢。而一向以来,阴阳卜算的人,都劝朕现在出征必定克敌。这既是国家大事,应该是君臣各抒所见,不能因为朕先有说法,你们便只是依从,不发表不同看法了。”李冲回答说:“大夫征战的常规,先察人事,然后看于卜筮的征兆,而今卜筮结果虽然吉利,但人事仍未完备。今年秋谷收成不如常年,又加上京师始迁,众业未定,再加上征战,臣以为不可。应该等到来年。”高祖说:“仆射之言,不是没有道理。朕的想法,是为国家社稷担忧。像南方这样敌人近在咫尺,我们便无法自安,而今行动,理应如此。仆射说人事未备,也不见得是这样。朕去十七年,拥兵二十万,行不出京畿,这人事极盛,却与天时相违。往年行动,天时合适,而缺人事,又致不捷。如等待人事齐备,又非天时,那怎么办?像仆射这种说法,就会总也没有征讨的道理了。朕此番秋行,如不能克敌制胜,你们三君子一起把朕交给司寇处理。不可不人尽其心。”罢议而去。

  后来魏世宗立为太子,高祖在清徽堂设宴。高祖说:“皇储身兼三才,光昭七祖,深得众望,天人同安,所以招延大家在此就宴,以畅胸怀。”高祖又说:“天地之道,一盈一虚,哪有经常安泰的。天道犹且如此,何况人事呢?所以凡事都有升有降,自古而来都是如此。追昔思今,的确颇值感慨。”李冲回答说:“太子承储,苍生咸幸。但是为臣以前忝居师傅,不能辅弼谐合,有愧苍天白日,蒙君宽含,能够参加此次宴会,幸福与惭愧交相迭至。”高祖说:“朕尚且不能及时革除昏弊,师傅又何必如此不安呢?”

  后来尚书怀疑元拔、穆泰等犯有罪行,李冲启奏说:“前彭城镇将与穆泰同时叛逆,养子降寿应该随拔定罪。而太尉、咸阳王元禧等人,认为法律条文养子而为罪,父及兄弟不知情的不被连坐。谨慎审察律书意旨,因养子对于其父来说没有血缘关系,于兄弟也不是一气相通,亲缘厚薄既有差别,所以刑典量罪也有区分,所以养子虽然有罪,而父兄不在牵连之列。这样父兄犯罪,养子不知其谋,易地均情,也和前面所说的一样,哪能草草就要被株连呢?道理固然不是这样。臣以为:依据律文,不追戮于所生,也不从坐于所养,道理很明确了。又律文只说父亲不被儿子所牵连,而不说子不被其父牵连,这应当是优尊厉卑的意思。臣元禧等认为:‘律文中虽然没有正面见到此类条文,但互起见制,于给也举父之罪,于养也见子牵连,这就叫做互起。互起两明,无罪是必定的。如果以继养与亲生的相同,则父子受牵连都应相同,只明不坐。而且继养的条文注说:‘如有别制,不同此律。’又令文说:‘诸官有封爵,如没有亲生儿子,虽然有抱养过继的儿子,也不袭爵。这叫做有福不及己,有罪便连坐。均事等情,律令的意思,就互相矛盾。揣度法律意旨,必然不是这样。’臣李冲以为:按例寻条,有罪无疑,体味语情,颇亦同式。”诏书说:“仆射议论,据律明矣;太尉等论,于典矫枉。养子随父从戮的,按律已经免其生子,所以也不得独加罪于养子。此独何福,长处吞舟?对于国家来说有不许继承爵位的做法,是因为看重列爵的缘故,特为此立制,因天之所绝,推而除之罢了,哪能够再反过来报以刑赏?就此而论应该连坐而死的,可以特别原谅其不死。”

  李冲生性机敏,常有巧思,北边京都的明堂、园丘、太庙,以及洛阳初基,安处郊兆,新起的宫室,都仗力于他。他勤勉志刚,孜孜无怠,旦理公务,兼营建造,文案上堆满文牍,手中常拿刻刀,始终不觉劳累。这样的位置使他一门尽贵,他务求照顾六姻亲戚,兄弟子侄,都有官爵,一家人每年的俸禄,都在万匹以上,只要是他的亲戚,即使是痴聋的残疾人,也无不做了大官。当时舆论也因此而对他颇有微词。

  李冲刚到四十,但他鬓发便已斑白,容姿相貌丰岸伟美,看不到一点衰老的迹象。李彪入京之后,孤身一人,没有可凭仗的人,而他又自立不群,觉得李冲喜欢交结人,便倾心攀附。李冲也十分重视他的才器学识,礼貌地收容了他,经常在高祖面前提起他,公私场合都忘不了出力相助。等到李彪任中尉,兼任尚书,为高祖所厚待,便声称他并不是凭借李冲才上来的,而且对他很不礼貌,只是在公共场合敛袖作个揖而已,不再对他表示尊敬了。李冲心中很不痛快。后来魏高祖南征,李冲与吏部尚书、任城王元澄二人以李彪傲慢无礼的罪名,把他囚禁起来。上表列举李彪的罪状,李冲亲自制作,家人一点也不知道,表奏措词激切,引咎自责。高祖看了他的表奏,叹惜怅惘良久,接着说:“道固可以说骄纵横溢,仆射也称得上意气自满。”李冲听说,当时便勃然大怒,不断数落李彪前后的过失罪行,怒目圆睁,放声大叫,砸折书案。尽数关起御史,把他们全都以泥涂首,绑赴到皇帝面前,口出污言,泼口大骂。李冲一向性情温和柔顺,而一旦暴怒,便爆发疾病,神情惊悸,言语错乱,而且捋袖拍案,大骂李彪是小人。服汤吃药,也不能救治他的病,有人说他的肝脏受到伤害,已损坏破裂。十多天后便死了,当时才四十九岁。魏高祖为他在悬瓠举哀,失声痛哭,悲不自胜。下诏曰:“李冲贞和资性,德义树身,训导自家,尽忠于国。太和初年,朕未成年,早委军国机密,实在有功于国,后来,他官位渐高,参与选拔官员,进退升黜,全凭他一手操办。他忠诚自律,柔顺明达,足以称得上是睿智的典范,仁慈恭敬诚爱惠明的品质,经常受到民众的拥戴。他真可以称得上是国家的贤才,深受朝野看重。为此,朕刚刚把他提拔到较高的位置,以表彰他以前立下的功勋,没想到他竟早早就丧逝,朕岂能不悲痛于怀。既留勤应升,加过去宜奖,可赠他为司空公,赐予东园秘器、朝服一套、衣一套,赠钱三十万、布五百匹、蜡二百斤。”有关部门奏请谥号为文穆。在覆舟山下葬,坟墓邻近杜预坟冢,这是高祖本意。后来,皇帝车驾从邺城还归洛阳,路过李冲坟墓,身边的人告诉高祖,高祖卧病望坟,掩泣良久,下诏曰:“司空文穆公,德行为一时所宗,功劳深慰朕心。不幸去世,托坟邙岭,朕经过这里,凝望坟茔,悲其仁、思其旧,痛不自胜。可备太牢祭奠,以宽释朕思念之情。”等到高祖与留京的官员见面,大家都说起李冲去世的原因,纷纷流着眼泪。高祖得到官员们的启奏,知道李冲患病的原因,对左卫宋行说:“仆射掌我国家大机,总揽朝中事务,清俭尽职,恩宠已久。朕以其仁爱明达、忠诚儒雅,托付给他代管朝政,使我出境无后顾之忧,李冲忽然有这个病患,朕很是悲凉怆慨。”高祖是如此地痛惜李冲。

  李冲兄弟六人,分别为四母所生,兄弟之间,很有些矛盾隔阂。等到李冲显贵起来,封禄恩赐都与他们共享,大家变得和睦起来。李冲父亲去世后兄弟们一起居住达二十年之久,到了洛阳才各建宅第,兄弟之间相互友爱,很久都没有矛盾发生。这都是因为李冲的德行所致。一开始李冲受到长兄偏爱,兄子李韶常有忧郁之情,担心会导致倾败。后来他荣名日显一日,渐渐便安心下来。而李冲为官时起,图谋任用自己的人,自始至终,毫不隐讳。他察时推运,都是跟这类事情一样。儿子延实等人传,记在《外戚传》。

  李孝伯 李冲

  李孝伯,赵郡人也,高平公顺从父弟。父曾,少治《郑氏礼》、《左氏春秋》, 以教授为业。郡三辟功曹不就,门人劝之,曾曰:“功曹之职,虽曰乡选高第,犹 是郡吏耳。北面事人,亦何容易。”州辟主簿,到官月余,乃叹曰:“梁叔敬有云: 州郡之职,徒劳人耳。道之不行,身之忧也。”遂还家讲授。太祖时,征拜博士, 出为赵郡太守,令行禁止,劫盗奔窜。太宗嘉之。并州丁零,数为山东之害,知曾 能得百姓死力,惮不入境。贼于常山界得一死鹿,谓赵郡地也,贼长责之,还令送 鹿故处。邻郡为之谣曰:“诈作赵郡鹿,犹胜常山粟。”其见惮如此。卒,赠平南 将军、荆州刺史、柏仁子,谥曰懿。

  孝伯少传父业,博综群言。美风仪,动有法度。从兄顺言之于世祖,征为中散。 世祖见而异之,谓顺曰:“真卿家千里驹也。”迁秘书奏事中散,转侍郎、光禄大 夫,赐爵南昌子,加建威将军,委以军国机密,甚见亲宠。谋谟切秘,时人莫能知 也。迁北部尚书。以频从征伐规略之功,进爵寿光侯,加建义将军。

  真君末,车驾南伐,将出彭城。刘义隆子安北将军、徐州刺史、武陵王骏,遣 将马文恭率步骑万余至萧城。前军击破之,文恭走免,执其队主蒯应。义隆闻大驾 南巡,又遣其弟太尉、江夏王义恭率众赴彭城。世祖至彭城,登亚父冢以望城内, 遣送蒯应至小市门宣世祖诏,劳问义恭,并遣自陈萧城之败。义恭等问应:“魏帝 自来以不?”应曰:“自来。”又问:“今在何处?”应曰:“在城西南。”又问: “士马多少?”应曰:“中军四十余万。”骏遣人献酒二器、甘蔗百梃,并请骆驼。

  世祖明旦复登亚父冢,遣孝伯至小市,骏亦遣其长史张暢对孝伯。孝伯遥问暢 姓,暢曰:“姓张。”孝伯曰:“是张长史也。”暢曰:“君何得见识?”孝伯曰: “既涉此境,何容不悉。”暢问孝伯曰:“君复何姓?居何官也?”孝伯曰:“我 戎行一夫,何足致问。然足与君相敌。”孝伯曰:“主上有诏:‘太尉、安北可暂 出门,欲与相见,朕亦不攻彭城,何为劳苦将士,城上严备?’今遣赐骆驼及貂裘 杂物。”暢曰:“有诏之言,政可施于彼国,何得称之于此?”孝伯曰:“卿家太 尉、安北,是人臣不?”暢曰:“是也。”孝伯曰:“我朝廷奄有万国,率土之滨, 莫敢不臣。纵为邻国之君,何为不称诏于邻国之臣?”孝伯又问暢曰:“何至忽遽 杜门绝桥?”暢曰:“二王以魏帝壁垒未立,将士疲劳,此精甲十万,人思致命, 恐轻相凌践,故且闭城耳。待休息士马,然后共治战场,克日交戏。”孝伯曰: “令行禁止,主将常事,宜当以法裁物,何用废桥杜门?穷城之中,复何以十万夸 大?我亦有良马百万,复可以此相矜。”暢曰:“王侯设险,何但法令而已也。我 若夸君,当言百万,所以言十万者,正是二王左右素所畜养者耳。此城内有数州士 庶,工徒营伍犹所未论。我本斗人,不斗马足。且冀之北土,马之所生,君复何以 逸足见夸也?”孝伯曰:“王侯设险,诚如来言,开闭有常,何为杜塞?绝桥之意, 义在何也?此城守君之所习,野战我之所长;我之恃马,犹如君之恃城耳。”城内 有具思者,尝至京师,义恭遣视之,思识是孝伯。思前问孝伯曰:“李尚书行途有 劳。”孝伯曰:“此事应相与共知。”思答曰:“缘共知,所以仰劳。”孝伯曰: “感君至意。”

  既开门,暢屏人却仗,出受赐物。孝伯曰:“诏以貂裘赐太尉,骆驼、骡、马 赐安北,蒲萄酒及诸食味当相与同进。”暢曰:“二王敬白魏帝,知欲垂见,常愿 面接,但受命本朝,忝居籓任,人臣无境外之交,故无容私觌。”义恭献皮裤褶一 具,骏奉酒二器、甘蔗百梃。孝伯曰:“又有诏:‘太尉、安北,久绝南信,殊当 忧悒。若欲遣信者,当为护送,脱须骑者,亦当以马送之。’”暢曰:“此方间路 甚多,使命日夕往复,不复以此劳魏帝也。”孝伯曰:“亦知有水路,似为白贼所 断。”暢曰:“君著白衣,称白贼也。”孝伯大笑曰:“今之白贼,似异黄巾、赤 眉。”暢曰:“黄巾、赤眉,不在江南。”孝伯曰:“虽不在江南,亦不离徐方也。” 孝伯曰:“向与安北相闻,何以久而不报?”暢曰:“二王贵远,启闻为难。”孝 伯曰:“周公握发吐饣甫,二王何独贵远?”暢曰:“握发吐餐,不谓邻国之人也。” 孝伯曰:“本邦尚尔,邻国弥应尽恭。且宾至有礼,主人宜以礼接。”暢曰:“昨 见众宾至门,未为有礼。”孝伯曰:“非是宾至无礼,直是主人怱怱,无待宾调度 耳。”孝伯又言:“有诏:‘程天祚一介常人,诚知非江南之选,近于汝阳,身被 九枪,落在溵水,我使牵而出之。凡人骨肉分张,并思集聚,闻其弟在此,如何不 遣暂出?寻自令反,岂复苟留一人。’”暢曰:“知欲程天祚兄弟集聚,已勒遣之, 但其固辞不往。”孝伯曰:“岂有子弟闻其父兄而反不肯相见,此便禽兽之不若。 贵土风俗,何至如此?”

  世祖又遣赐义恭、骏等氈各一领,盐各九种,并胡豉。孝伯曰:“有后诏: ‘凡此诸盐,各有所宜。白盐食盐,主上自食;黑盐治腹胀气满,末之六铢,以酒 而服;胡盐治目痛;戎盐治诸疮;赤盐、驳盐、臭盐、马齿盐四种,并非食盐。太 尉、安北何不遣人来至朕间?彼此之情,虽不可尽,要复见朕小大,知朕老少,观 朕为人。’”暢曰:“魏帝久为往来所具,李尚书亲自衔命,不患彼此不尽,故不 复遣信。”义恭献蜡烛十梃,骏献锦一匹。

  孝伯曰:“君南土士人,何为著屩?君而著此,将士云何?”暢曰:“士人之 言,诚为多愧。但以不武受命,统军戎陈之间,不容缓服。”孝伯曰:“永昌王自 顷恆镇长安,今领精骑八万直造淮南,寿春亦闭门自固,不敢相御。向送刘康祖首, 彼之所见王玄谟,甚是所悉,亦是常才耳。何意作如此任使,以致奔败。自入境七 百余里,主人竟不能一相拒抗。邹山之险,彼之所凭,前锋始得接手,崔邪利便尔 入穴,将士倒曳出之。主上丐其生命,今从在此。复何以轻脱,遣马文恭至萧县, 使望风退挠也。彼之民人,甚相忿怨,言清平之时,赋我租帛,至有急难,不能相 拯。”暢曰:“知永昌已过淮南。康祖为其所破,比有信使,无此消息。王玄谟南 土偏将,不谓为才,但以其北人,故为前驱引导耳。大军未至,而河冰向合,玄谟 量宜反旆,未为失算,但因夜回归,致戎马惊乱耳。我家悬瓠小城,陈宪小将,魏 帝倾国攻围,累旬不克。胡盛之偏裨小帅,众无三旅,始济翮水,魏国君臣奔散, 仅得免脱。滑台之师,无所多愧。邹山小戍,虽有微险,河畔之民,多是新附,始 慕政化,奸盗未息,示使崔邪利抚之而已。今虽陷没,何损于国。魏帝自以十万之 师而制一崔邪利,乃复足言也?近闻萧县百姓并依山险,聊遣马文恭以十队迎之耳。 文恭前以三队出,还走彼大营。嵇玄敬以百舸至留城,魏军奔败。轻敌致此,亦非 所恤。王境人民,列居河畔,二国交兵,当互加抚养。而魏师入境,事生意外,官 不负民,民亦何怨。知入境七百里,无相捍拒,此自上由太尉神算,次在武陵圣略。 军国之要,虽不预闻,然用兵有机间,亦不容相语。”孝伯曰:“君藉此虚谈,支 离相对,可谓遁辞知其所穷。且主上当不围此城,自率众军直造瓜步。南事若办, 城故不待攻围;南行不捷,彭城亦非所欲也。我今当南,欲饮马江湖耳。”暢曰: “去留之事,自适彼怀。若魏帝遂得饮马长江,便为无复天道。”孝伯曰:“自北 而南,实惟人化。饮马长江,岂独天道?”暢将还城,谓孝伯曰:“冀荡定有期, 相见无远。君若得还宋朝,今为相识之始。”孝伯曰:“今当先至建业以待君耳。 恐尔日君与二王面缚请罪,不暇为容。”

  孝伯风容闲雅,应答如流,暢及左右甚相嗟叹。世祖大喜,进爵宣城公。

  兴安二年,出为使持节、散骑常侍、平西将军、秦州刺史。太安三年卒,高宗 甚悼惜之。赠镇南大将军、定州刺史,谥曰文昭公。

  孝伯体度恢雅,明达政事,朝野贵贱,咸推重之。恭宗曾启世祖广征俊秀,世 祖曰:“朕有一孝伯,足治天下,何用多为?假复求访,此人辈亦何可得。”其见 赏如此。性方慎忠厚,每朝廷大事有不足,必手自书表,切言陈谏;或不从者,至 于再三。削灭稿草,家人不见。公庭论议,常引纲纪,或有言事者,孝伯恣其所陈, 假有是非,终不抑折。及见世祖,言其所长,初不隐人姓名以为己善。故衣冠之士, 服其雅正。自崔浩诛后,军国之谋,咸出孝伯。世祖宠眷有亚于浩,亦以宰辅遇之。 献替补阙,其迹不见,时人莫得而知也。卒之日,远近哀伤焉。孝伯美名,闻于遐 迩。李彪使于江南,萧赜谓之曰:“孝伯于卿远近?”其为远人所知若此。孝伯妻 崔赜女,高明妇人,生一子元显。崔氏卒后,纳翟氏,不以为妻也。憎忌元显,后 遇劫,元显见害,世云翟氏所为也。元显志气甚高,为时人所伤惜。翟氏二子,安 民、安上,并有风度。

  安民,袭爵寿光侯,司徒司马。卒,赠郢州刺史。无子,爵除。

  安上,钜鹿太守,亦早卒。

  安民弟豹子,正光三年上书曰:

  窃惟庸勋赏劳,有国恆典;兴灭继绝,哲后所先。是以积德累忠,《春秋》许 宥十世;立功著节,河山誓其永久。伏惟世祖太武皇帝,英叡自天,笼罩日域;东 清辽海,西定玉门,凌灭漠北,饮马江水。臣亡父故尚书、宣城公先臣孝伯,冥基 感会,邀幸昌辰,绸缪帏幄,缱绻侍从,庙算嘉谋,每蒙顾采。于时储后监国,奏 请征贤,诏报曰:“朕有一孝伯,足以治天下,何用多为?”其见委遇,乃至于此。 是用宠以元、凯,爵以公侯,诏册曰:“江阳之巡,奇谋屡进;六师大捷,亦有勋 焉。”出内勤王,宠遇隆厚,方开大赏,而世祖登遐。梓宫始迁,外任名岳。高宗 冲年纂运,未及追叙。

  臣行舛百灵,先臣弃世,微绩未甄,诚志长夺,搢绅佥伤早世,朝野咸哀不永。 臣亡兄袭,无子封除。永惟宗构,五情崩圮。先臣荣宠前朝,勋书王府,同之常伦, 爵封堙坠。准古量今,实深荼苦。窃惟朝例:广川王遵、太原公元大曹等,并以勋 重先朝,世绝继祀,或以傍亲,或听弟袭,皆传河山之功,垂不世之赏。况先臣在 蒙委任,运筹帏帘,勋著于中,声传于外。事等功均,今古无易。是以汉赏信布, 裁重良平;魏酬张徐,不弃荀郭。今数族追赏于先朝之世,先臣绝封于圣明之时, 瞻流顾侣,存亡永恨。窃见正始中,爰发存亡之诏,褒贤报功之旨。熙平元年,故 任城王澄所请十事,复新前泽,成一时之盛事,垂旷代之茂典。凡在缨绂,谁不感 庆?盖以奖劝来今,垂范万古。且刘氏伪书,翻流上国,寻其讪谤,百无一实;前 后使人,不书姓字,亦无名爵。至于《张暢传》中,略叙先臣对问,虽改脱略尽, 自欲矜高;然逸韵难亏,犹见称载,非直存益于时,没亦有彰国美。乞览此书,昭 然可见。则微微衰构,重起一朝,先臣潜魂,结草于千载矣。

  卒不得袭。

  孝伯兄祥,字元善。学传家业,乡党宗之。世祖诏州郡举贤良,祥应贡,对策 合旨,除中书博士。时南土未宾,世祖亲驾,遣尚书韩元兴率众出青州,以祥为军 司。略地至于陈汝,淮北之民诣军降者七千余户,迁之于兗豫之南,置淮阳郡以抚 之,拜祥为太守,加绥远将军。流民归之者万余家,劝课农桑,百姓安业。世祖嘉 之,赐以衣马。迁河间太守,有威恩之称。太安中,征拜中书侍郎,民有千余上书, 乞留数年,高宗不许。卒官,追赠定州刺史、平棘子,谥曰宪。

  子安世,幼而聪悟。兴安二年,高宗引见侍郎、博士之子,简其秀俊者欲为中 书学生。安世年十一,高宗见其尚小,引问之。安世陈说祖父,甚有次第,即以为 学生。高宗每幸国学,恆独被引问。诏曰:“汝但守此,至大不虑不富贵。”居父 忧以孝闻。天安初,拜中散,以温敏敬慎,高宗亲爱之。累迁主客令。

  萧赜使刘缵朝贡。安世美容貌,善举止,缵等自相谓曰:“不有君子,其能国 乎?”缵等呼安世为典客。安世曰:“三代不共礼,五帝各异乐。安足以亡秦之官, 称于上国?”缵曰:“世异之号,凡有几也?”安世曰:“周谓掌客,秦改典客, 汉名鸿胪,今曰主客。君等不欲影响文武,而殷勤亡秦。”缵又指方山曰:“此山 去燕然远近?”安世曰:“亦由石头之于番禺耳。”国家有江南使至,多出藏内珍 物,令都下富室好容服者货之,令使任情交易。使至金玉肆问价,缵曰:“北方金 玉大贱,当是山川所出?”安世曰:“圣朝不贵金玉,所以贱同瓦砾。又皇上德通 神明,山不爱宝,故无川无金,无山无玉。”缵初将大市,得安世言,惭而罢。迁 主客给事中。

  时民困饥流散,豪右多有占夺。安世乃上疏曰:“臣闻量地画野,经国大式; 邑地相参,致治之本。井税之兴,其来日久;田莱之数,制之以限。盖欲使土不旷 功,民罔游力。雄擅之家,不独膏腴之美;单陋之夫,亦有顷亩之分。所以恤彼贫 微,抑兹贪欲,同富约之不均,一齐民于编户。窃见州郡之民,或因年俭流移,弃 卖田宅,漂居异乡,事涉数世。三长既立,始返旧墟,庐井荒毁,桑榆改植。事已 历远,易生假冒。强宗豪族,肆其侵凌,远认魏晋之家,近引亲旧之验。又年载稍 久,乡老所惑,群证虽多,莫可取据。各附亲知,互有长短,两证徒具,听者犹疑, 争讼迁延,连纪不判。良畴委而不开,柔桑枯而不采,侥幸之徒兴,繁多之狱作。 欲令家丰岁储,人给资用,其可得乎!愚谓今虽桑井难复,宜更均量,审其径术; 令分艺有准,力业相称,细民获资生之利,豪右靡余地之盈。则无私之泽,乃播均 于兆庶;如阜如山,可有积于比户矣。又所争之田,宜限年断,事久难明,悉属今 主。然后虚妄之民,绝望于觊觎;守分之士,永免于凌夺矣。”高祖深纳之,后均 田之制起于此矣。

  出为安平将军、相州刺史、假节、赵郡公。敦劝农桑,禁断淫祀。西门豹、史 起,有功于民者,为之修饰庙堂。表荐广平宋翻、阳平路恃庆,皆为朝廷善士。初, 广平人李波,宗族强盛,残掠生民。前刺史薛道扌剽亲往讨之,波率其宗族拒战, 大破扌剽军。遂为逋逃之薮,公私成患。百姓为之语曰:“李波小妹字雍容,褰裙 逐马如卷蓬,左射右射必叠双。妇女尚如此,男子那可逢!”安世设方略诱波及诸 子侄三十余人,斩于鄴市,境内肃然。以病免。太和十七年卒于家。安世妻博陵崔 氏,生一子瑒。崔氏以妒悍见出,又尚沧水公主,生二子:谧、郁。

  瑒,字琚罗。涉历史传,颇有文才,气尚豪爽,公强当世。延昌末,司徒行参 军,迁司徒长兼主簿。太师、高阳王雍表荐瑒为其友,正主簿。

  于时民多绝户而为沙门。瑒上言:“礼以教世,法导将来,迹用既殊,区流亦 别。故三千之罪,莫大不孝,不孝之大,无过于绝祀。然则绝祀之罪,重莫甚焉。 安得轻纵背礼之情,而肆其向法之意也?正使佛道,亦不应然,假令听然,犹须裁 之以礼。一身亲老,弃家绝养,既非人理,尤乖礼情,堙灭大伦,且阙王贯。交缺 当世之礼,而求将来之益,孔子云‘未知生,焉知死’,斯言之至,亦为备矣。安 有弃堂堂之政,而从鬼教乎!又今南服未静,众役仍烦,百姓之情,方多避役。若 复听之,恐捐弃孝慈,比屋而是。”沙门都统僧暹等忿瑒鬼教之言,以瑒为谤毁佛 法,泣诉灵太后,太后责之。瑒自理曰:“窃欲清明佛法,使道俗兼通,非敢排弃 真学,妄为訾毁。且鬼神之名,皆通灵达,称自百代正典,叙三皇五帝,皆号为鬼。 天地曰神祇,人死曰鬼。《易》曰‘知鬼神之情状’;周公自美,亦曰‘能事鬼神’; 《礼》曰‘明则有礼乐,幽则有鬼神’。是以明者为堂堂,幽者为鬼教。佛非天非 地,本出于人,应世导俗,其道幽隐,名之为鬼,愚谓非谤。且心无不善,以佛道 为教者,正可未达众妙之门耳。”灵太后虽知瑒言为允,然不免暹等之意,犹罚瑒 金一两。

  转尚书郎,加伏波将军。随萧宝夤西征,以瑒为统军,假宁远将军。瑒德洽乡 闾,招募雄勇,其乐从者数百骑,瑒倾家赈恤,率之西讨。宝夤见瑒至,乃拊瑒肩 曰:“子远来,吾事办矣。”故其下每有战功,军中号曰“李公骑”。宝夤又启瑒 为左丞,仍为别将,军机戎政,皆与参决。宝夤又启为中书侍郎。还朝,除镇远将 军、岐州刺史,坐辞不赴任,免官。建义初,于河阴遇害,时年四十王。初赠镇东 将军、尚书右仆射、殷州刺史;太昌中,重赠散骑常侍、骠骑大将军、仪同三司、 冀州刺史。

  瑒俶傥有大志,好饮酒,笃于亲知,每谓弟郁曰:“士大夫学问,稽博古今而 罢,何用专经为老博士也?”与弟谧特相友爱,谧在乡物故,瑒恸哭绝气,久而方 苏,不食数日,期年之中,形骸毁悴。人伦哀叹之。瑒三子。

  长子义盛,武定中,司徒仓曹参军。

  瑒弟谧,字永和。在《逸士传》。

  谧弟郁,字永穆。好学沉静,博通经史。自著作佐郎为广平王怀友,怀深相礼 遇。时学士徐遵明教授山东,生徒甚盛,怀征遵明在馆,令郁问其五经义例十余条, 遵明所答数条而已。稍迁国子博士。自国学之建,诸博士率不讲说,朝夕教授,惟 郁而已。谦虚雅宽,甚有儒者之风。迁廷尉少卿,加冠军将军,转通直散骑常侍。 建义中,以兄瑒卒,遂抚育孤侄,归于乡里。永熙初,除散骑常侍、大将军、左光 禄大夫、兼都官尚书,寻领给事黄门侍郎。三年春,于显阳殿讲《礼》,诏郁执经, 解说不穷,群难锋起,无废谈笑。出帝及诸王公凡预听者,莫不嗟善。寻病卒,赠 散骑常侍、都督定冀相沧殷五州军事、骠骑大将军、尚书左仆射、仪同三司、定州 刺史。

  子士谦,仪同开府参军事。

  李冲,字思顺,陇西人,敦煌公宝少子也。少孤,为长兄荥阳太守承所携训。 承常言:“此兒器量非恆,方为门户所寄。”冲沉雅有大量,随兄至官。是时牧守 子弟多侵乱民庶,轻有乞夺,冲与承长子韶独清简皎然,无所求取,时人美焉。

  显祖末,为中书学生。冲善交游,不妄戏杂,流辈重之。高祖初,以例迁秘书 中散,典禁中文事,以修整敏惠,渐见宠待。迁内秘书令、南部给事中。

  旧无三长,惟立宗主督护,所以民多隐冒,五十、三十家方为一户。冲以三正 治民,所由来远,于是创三长之制而上之。文明太后览而称善,引见公卿议之。中 书令郑羲、秘书令高祐等曰:“冲求立三长者,乃欲混天下一法。言似可用,事实 难行。”羲又曰:“不信臣言,但试行之。事败之后,当知愚言之不谬。”太尉元 丕曰:“臣谓此法若行,于公私有益。”咸称方今有事之月,校比民户,新旧未分, 民必劳怨。请过今秋,至冬闲月,徐乃遣使,于事为宜。冲曰:“民者,冥也,可 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若不因调时,百姓徒知立长校户之勤,未见均徭省赋之益, 心必生怨。宜及课调之月,令知赋税之均。既识其事,又得其利,因民之欲,为之 易行。”著作郎傅思益进曰:“民俗既异,险易不同,九品差调,为日已久,一旦 改法,恐成扰乱。”太后曰:“立三长,则课有常准,赋有恆分;苞廕之户可出, 侥幸之人可止。何为而不可?”群议虽有乖异,然惟以变法为难,更无异义。遂立 三长,公私便之。

  迁中书令,加散骑常侍,给事中如故。寻转南部尚书,赐爵顺阳侯。冲为文明 太后所幸,恩宠日盛,赏赐月至数十万,进爵陇西公,密致珍宝御物以充其第,外 人莫得而知焉。冲家素清贫,于是始为富室。而谦以自牧,积而能散,近自姻族, 逮于乡闾,莫不分及。虚己接物,垂念羁寒,衰旧沦屈,由之跻叙者,亦以多矣。 时以此称之。

  初,冲兄佐与河南太守来崇同自凉州入国,素有微嫌。佐因缘成崇罪,饿死狱 中。后崇子护又纠佐赃罪,佐及冲等悉坐幽系,会赦乃免,佐甚衔之。至冲宠贵, 综摄内外,护为南部郎,深虑为冲所陷,常求退避,而冲每慰抚之。护后坐赃罪, 惧必不济。冲乃具奏与护本末嫌隙,乞原恕之,遂得不坐。冲从甥阴始孙孤贫,往 来冲家,至如子侄。有人求官,因其纳马于冲,始孙辄受而不为言。后假方便,借 冲此马,马主见冲乘马而不得官,后乃自陈始末。冲闻之,大惊,执始孙以状款奏, 始孙坐死。其处要自厉,不念爱恶,皆此类也。

  是时循旧,王公重臣皆呼其名,高祖常谓冲为中书而不名之。文明太后崩后, 高祖居丧引见,待接有加。及议礼仪律令,润饰辞旨,刊定轻重,高祖虽自下笔, 无不访决焉。冲竭忠奉上,知无不尽,出入忧勤,形于颜色;虽旧臣戚辅,莫能逮 之,无不服其明断慎密而归心焉。于是天下翕然,及殊方听望,咸宗奇之。高祖亦 深相仗信,亲敬弥甚,君臣之间,情义莫二。及改置百司,开建五等,以冲参定典 式,封荥阳郡开国侯,食邑八百户,拜廷尉卿。寻迁侍中、吏部尚书、咸阳王师。 东宫既建,拜太子少傅。高祖初依《周礼》,置夫、嫔之列,以冲女为夫人。

  诏曰:“昔轩皇诞御,垂栋宇之构;爰历三代,兴宫观之式。然茅茨土阶,昭 德于上代;层台广厦,崇威于中业。良由文质异宜,华朴殊礼故也。是以周成继业, 营明堂于东都;汉祖聿兴,建未央于咸镐。盖所以尊严皇威,崇重帝德,岂好奢恶 俭,苟敝民力者哉?我皇运统天,协纂乾历,锐意四方,未遑建制,宫室之度,颇 为未允。太祖初基,虽粗有经式,自兹厥后,复多营改。至于三元庆飨,万国充庭, 观光之使,具瞻有阙。朕以寡德,猥承洪绪,运属休期,事钟昌运,宜遵远度,式 兹宫宇。指训规模,事昭于平日;明堂、太庙,已成于昔年。又因往岁之丰资,藉 民情之安逸,将以今春营改正殿。违犯时令,行之惕然。但朔土多寒,事殊南夏, 自非裁度当春,兴役徂暑,则广制崇基,莫由克就。成功立事,非委贤莫可;改制 规模,非任能莫济。尚书冲器怀渊博,经度明远,可领将作大匠;司空、长乐公亮, 可与大匠共监兴缮。其去故崇新之宜,修复太极之制,朕当别加指授。”

  车驾南伐,加冲辅国大将军,统众翼从。自发都至于洛阳,霖雨不霁,仍诏六 军发轸。高祖戎服执鞭御马而出,群臣启颡于马首之前。高祖曰:“长驱之谋,庙 算已定,今大将军进,公等更欲何云?”冲进曰:“臣等不能折冲帷幄,坐制四海, 而令南有窃号之渠,实臣等之咎。陛下以文轨未一,亲劳圣驾,臣等诚思亡躯尽命, 效死戎行。然自离都淫雨,士马困弊,前路尚遥,水潦方甚。且伊洛境内,小水犹 尚致难,况长江浩汗,越在南境。若营舟楫,必须停滞,师老粮乏,进退为难,矜 丧反旆,于义为允。”高祖曰:“一同之意,前已具论。卿等正以水雨为难,然天 时颇亦可知。何者?夏既炎旱,秋故雨多,玄冬之初,必当开爽。比后月十间,若 雨犹不已,此乃天也,脱于此而晴,行则无害。古不伐丧,谓诸侯同轨之国,非王 者统一之文。已至于此,何容停驾?”冲又进曰:“今者之举,天下所不愿,唯陛 下欲之。汉文言:吾独乘千里马,竟何至也?臣有意而无其辞,敢以死请。”高祖 大怒曰:“方欲经营宇宙,一同区域,而卿等儒生,屡疑大计,斧钺有常,卿勿复 言!”策马将出。于是大司马、安定王休,兼左仆射、任城王澄等并殷勤泣谏。高 祖乃谕群臣曰:“今者兴动不小,动而无成,何以示后?苟欲班师,无以垂之千载。 朕仰惟远祖,世居幽漠,违众南迁,以享无穷之美,岂其无心,轻遗陵壤?今之君 子,宁独有怀?当由天工人代、王业须成故也。若不南銮,即当移都于此,光宅土 中,机亦时矣,王公等以为何如?议之所决,不得旋踵。欲迁者左,不欲者右。” 安定王休等相率如右。南安王桢进曰:“夫愚者暗于成事,智者见于未萌。行至德 者不议于俗,成大功者不谋于众,非常之人乃能非常之事。廓神都以延王业,度土 中以制帝京,周公启之于前,陛下行之于后,固其宜也。且天下至重,莫若皇居, 人之所贵,宁如遗体?请上安圣躬,下慰民望,光宅中原,辍彼南伐。此臣等愿言, 苍生幸甚。”群臣咸唱“万岁”。

  高祖初谋南迁,恐众心恋旧,乃示为大举,因以协定群情,外名南伐,其实迁 也。旧人怀土,多所不愿,内惮南征,无敢言者,于是定都洛阳。冲言于高祖曰: “陛下方修周公之制,定鼎成周。然营建六寝,不可游驾待就;兴筑城郛,难以马 上营讫。愿暂还北都,令臣下经造,功成事讫,然后备文物之章,和玉銮之响,巡 时南徙,轨仪土中。”高祖曰:“朕将巡省方岳,至鄴小停,春始便还未宜。”遂 不归北。寻以冲为镇南将军,侍中、少傅如故,委以营构之任。改封阳平郡开国侯, 邑户如先。

  车驾南伐,以冲兼左仆射,留守洛阳。车驾渡淮,别诏安南大将军元英、平南 将军刘藻讨汉中,召雍泾岐三州兵六千人拟戍南郑,克城则遣。冲表谏曰:“秦州 险厄,地接羌夷,自西师出后,饷援连续,加氐胡叛逆,所在奔命,运粮擐甲, 迄兹未已。今复豫差戍卒,悬拟山外,虽加优复,恐犹惊骇,脱终攻不克,徒动民 情,连胡结夷,事或难测。辄依旨密下刺史,待军克郑城,然后差遣,如臣愚见, 犹谓未足。何者?西道险厄,单径千里。今欲深戍绝界之外,孤据群贼之口,敌 攻不可卒援,食尽不可运粮。古人有言:‘虽鞭之长,不及马腹’,南郑于国,实 为马腹也。且昔人攻伐,或城降而不取;仁君用师,或抚民而遗地。且王者之举, 情在拯民;夷寇所守,意在惜地。校之二义,德有浅深。惠声已远,何遽于一城哉? 且魏境所掩,九州过八,民人所臣,十分而九。所未民者,惟漠北之与江外耳。羁 之在近,岂急急于今日也?宜待大开疆宇,广拔城聚,多积资粮,食足支敌,然后 置邦树将,为吞并之举。今钟离、寿阳,密迩未拔;诸城、新野,跬步弗降。所克 者舍之而不取,所降者抚之而旋戮。东道既未可以近力守,西蕃宁可以远兵固?若 果欲置者,臣恐终以资敌也。又今建都土中,地接寇壤,方须大收死士,平荡江会。 轻遣单寡,弃令陷没,恐后举之日,众以留守致惧,求其死效,未易可获。推此而 论,不戍为上。”高祖从之。

  车驾还都,引见冲等,谓之曰:“本所以多置官者,虑有令仆暗弱,百事稽壅。 若明独聪专,则权势大并。今朕虽不得为聪明,又不为劣暗,卿等不为大贤,亦不 为大恶。且可一两年许,少置官司。”

  高祖自鄴还京,泛舟洪池,乃从容谓冲曰:“朕欲从此通渠于洛,南伐之日, 何容不从此入洛,从洛入河,从河入汴,从汴入清,以至于淮?下船而战,犹开户 而斗,此乃军国之大计。今沟渠若须二万人以下、六十日有成者,宜以渐修之。” 冲对曰:“若尔,便是士无远涉之劳,战有兼人之力。”迁尚书仆射,仍领少傅。 改封清渊县开国侯,邑户如前。及太子恂废,冲罢少傅。

  高祖引见公卿于清徽堂,高祖曰:“圣人之大宝,惟位与功,是以功成作乐, 治定制礼。今徙极中天,创居嵩洛,虽大构未成,要自条纪略举。但南有未宾之竖, 兼凶蛮密迩,朕夙夜怅惋,良在于兹。取南之计决矣,朕行之谋必矣。若依近代也, 则天子下帷深宫之内;准上古也,则有亲行,祚延七百。魏晋不征,旋踵而殒,祚 之修短,在德不在征。今但以行期未知早晚。知几其神乎,朕既非神,焉能知也。 而顷来阴阳卜术之士,咸劝朕今征必克。此既家国大事,宜共君臣各尽所见,不得 以朕先言,便致依违,退有同异。”冲对曰:“夫征战之法,先之人事,然后卜筮。 今卜筮虽吉,犹恐人事未备。今年秋稔,有损常实,又京师始迁,众业未定,加之 征战,以为未可。宜至来秋。”高祖曰:“仆射之言,非为不合。朕意之所虑,乃 有社稷之忧。然咫尺寇戎,无宜自安,理须如此。仆射言人事未从,亦不必如此。 朕去十七年,拥二十万众,行不出畿甸,此人事之盛,而非天时。往年乘机,天时 乃可,而阙人事,又致不捷。若待人事备,复非天时,若之何?如仆射之言,便终 无征理。朕若秋行无克捷,三君子并付司寇。不可不人尽其心。”罢议而出。

  后世宗为太子,高祖宴于清徽堂。高祖曰:“皇储所以纂历三才,光昭七祖, 斯乃亿兆咸悦,天人同泰,故延卿就此一宴,以暢忻情。”高祖又曰:“天地之道, 一盈一虚,岂有常泰。天道犹尔,况人事乎?故有升有黜,自古而然。悼往欣今, 良用深叹。”冲对曰:“东晖承储,苍生咸幸。但臣前忝师傅,弗能弼谐,仰惭天 日,慈造宽含,得预此宴,庆愧交深。”高祖曰:“朕尚不能革其昏,师傅何劳愧 谢也。”

  后尚书疑元拔、穆泰罪事,冲奏曰:“前彭城镇将元拔与穆泰同逆,养子降寿 宜从拔罪。而太尉、咸阳王禧等,以为律文养子而为罪,父及兄弟不知情者不坐。 谨审律意,以养子于父非天性,于兄弟非同气,敦薄既差,故刑典有降;是以养子 虽为罪,而父兄不预。然父兄为罪,养子不知谋,易地均情,岂独从戮乎?理固不 然。臣以为:依据律文,不追戮于所生,则从坐于所养,明矣。又律惟言父不从子, 不称子不从父,当是优尊厉卑之义。臣禧等以为:‘律虽不正见,互文起制,于乞 也举父之罪,于养也见子坐,是为互起。互起两明,无罪必矣。若以嫡继,养与生 同,则父子宜均,只明不坐。且继养之注云:若有别制,不同此律。又令文云:诸 有封爵,若无亲子,及其身卒,虽有养继,国除不袭。是为有福不及己,有罪便预 坐。均事等情,律令之意,便相矛盾。伏度律旨,必不然也。’臣冲以为:指例条 寻,罪在无疑,准令语情,颇亦同式。”诏曰:“仆射之议,据律明矣;太尉等论, 于典矫也。养所以从戮者,缘其已免所生,故不得复甄于所养。此独何福,长处吞 舟?于国所以不袭者,重列爵,特立制,因天之所绝,推而除之耳,岂复报对刑赏? 于斯则应死,可特原之。”

  冲机敏有巧思。北京明堂、圆丘、太庙,及洛都初基,安处郊兆,新起堂寝, 皆资于冲。勤志强力,孜孜无怠,旦理文簿,兼营匠制,几案盈积,剞劂在手,终 不劳厌也。然显贵门族,务益六姻,兄弟子侄,皆有爵官,一家岁禄,万匹有余; 是其亲者,虽复痴聋,无不超越官次。时论亦以此少之。

  年才四十,而鬓须班白,姿貌丰美,未有衰状。李彪之入京也,孤微寡援,而 自立不群,以冲好士,倾心宗附。冲亦重其器学,礼而纳焉,每言之于高祖,公私 共相援益。及彪为中尉兼尚书,为高祖知待,便谓非复藉冲,而更相轻背,惟公坐 敛袂而已,无复宗敬之意也。冲颇衔之。后高祖南征,冲与吏部尚书、任城王澄并 以彪倨傲无礼,遂禁止之。奏其罪状,冲手自作,家人不知,辞甚激切,因以自劾。 高祖览其表,叹怅者久之,既而曰:“道固可谓溢也,仆射亦为满矣。”冲时震怒, 数数责彪前后愆悖,瞋目大呼,投折几案。尽收御史,皆泥首面缚,詈辱肆口。冲 素性温柔,而一旦暴恚,遂发病荒悸,言语乱错,犹扼腕叫詈,称李彪小人。医药 所不能疗,或谓肝藏伤裂。旬有余日而卒,时年四十九。高祖为举哀于悬瓠,发声 悲泣,不能自胜。诏曰:“冲贞和资性,德义树身,训业自家,道素形国。太和之 始,朕在弱龄,早委机密,实康时务。鸿渐瀍洛,朝选开清,升冠端右,惟允出纳。 忠肃柔明,足敷睿范,仁恭信惠,有结民心。可谓国之贤也,朝之望也。方升宠秩, 以旌功旧,奄致丧逝,悲痛于怀。既留勤应陟,兼良宿宜褒,可赠司空公,给东园 秘器、朝服一具、衣一袭,赠钱三十万、布五百匹、蜡三百斤。”有司奏谥曰文穆。 葬于覆舟山,近杜预冢,高祖之意也。后车驾自鄴还洛,路经冲墓,左右以闻,高 祖卧疾望坟,掩泣久之。诏曰:“司空文穆公,德为时宗,勋简朕心,不幸徂逝, 托坟邙岭,旋銮覆舟,躬睇茔域,悲仁恻旧,有恸朕衷。可遣太牢之祭,以申吾怀。” 及与留京百官相见,皆叙冲亡没之故,言及流涕。高祖得留台启,知冲患状,谓右 卫宋弁曰:“仆射执我枢衡,总釐朝务,清俭居躬,知宠已久。朕以仁明忠雅,委 以台司之寄,使我出境无后顾之忧,一朝忽有此患,朕甚怀怆慨。”其相痛惜如此。

  冲兄弟六人,四母所出,颇相忿阋。及冲之贵,封禄恩赐皆以共之,内外辑睦。 父亡后同居二十余年,至洛乃别第宅,更相友爱,久无间然。皆冲之德也。始冲之 见私宠也,兄子韶恆有忧色,虑致倾败。后荣名日显,稍乃自安。而冲明目当官, 图为己任,自始迄终,无所避屈。其体时推运,皆此类也。子延寔等,语在《外戚 传》。

  史臣曰:燕赵信多奇士。李孝伯风范鉴略,盖亦过人远甚。世祖雄猜严断,崔 浩已见诛夷。而入参心膂,出干政事,献可替否,无际可寻,故能从容任遇,以功 名始卒。其智器固以优乎?安世识具通雅,时干之良。瑒以豪俊达,郁则儒博显。 李冲早延宠眷,入干腹心,风流识业,固乃一时之秀。终协契圣主,佐命太和,位 当端揆,身任梁栋,德洽家门,功著王室。盖有魏之乱臣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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